紅葉少棒這話從何說起,應該是看威廉波特少棒比賽開始的吧。棒球比賽轉播,只要有電視的人家都看,即使是半夜也爬起來看,看爽了,還忍不住放鞭炮慶祝,這一種情景,不只是在城裡如此,即是我們小鄉下也是這樣。後來才知道,那個少棒比賽在美國只是種鼓勵型的比賽,不是什麼世界冠軍,什麼什麼,我們這一頭是弄得很「偉大」就是。但是或許陰錯陽差,台灣野球進入高潮,每一村的小孩都在玩,我們不例外,唯一可能比較不同是我們玩的比較「紅葉」而已。

三界公廟的稻埕很大,村裡的人們經常會利用它來曬稻子、花生。有時廟公會用來曬草藥,總之功能多多。對我們小孩更是重要,水泥地面上總是劃滿了紅磚線,那都是不久前我們玩團體遊戲留下,新的、舊的雜混一塊。這廟埕也是當然的棒球場地。雖然相當危險,棒球有時會飛進廟內,打破神像或牆壁上的裝飾。廟公衝出罵人或趕人外,但僅於此,他老人家度量很大,並不再追究。

家附近的子弟總是自然分成兩群人馬,彼此很有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包括一般遊戲也是如此;另外在兩邊遊走的人也有一些。簡單說是,「有錢一點」的子弟或說「較重視」唸書的家庭會比較聚在一起,窮一點的或「愛玩」的會結成一堆,雖然這之間沒有絕對線性關係,但是多多少少。

玩野球,也是如此。「有錢一點」子弟的棒球比賽,有模有樣,手套和棒子都是和電視上看到的一個樣,甚至有壘包,樣樣齊全,一樣不少,那是阿蒜甘仔店的兒子的,他家算有錢,村裡許多地都是屬於他們,和他們家的恩恩怨怨,從母親那兒聽了不少、也體驗幾回。他們總是有模有樣的練習揮棒、投球、接球、跑壘及滑壘。看在我的眼裡,羨慕極了。有些人耍酷,手指還會放出幾指在外頭。起初不知為何,後來才知,手指放外面,接球時比較不痛,但是露太多,球一強勁,卻容易漏接。

當「正規軍」不玩時,我們這「丐幫八袋長老隊」立即上場,或有時我們選擇到田裡玩,不知是自尊或自卑的結果。沒有道具的我們,赤腳是最快的「鞋」,這是大家公認的,只要聽要比跑步,村裡小孩哪個第一個動作不是要脫掉鞋子。其次是球,次級棒球(外表像但內容是布填滿的),有時小皮球也可;大石頭當壘包,球棍是竹仔,最後手套較麻煩,起先也是赤手空拳接,後來覺得擔任捕手的總是不敢接球,閃來閃去,用一個木板檔球,以免一直撿球,可是那哪是棒球啊,裁判也無法像乩童般地大喊「摔~~~ㄍㄧ」。這樣不是辦法,而且差一「氣」,感覺就是「熱」不起來。一天我們的手套誕生了,像呼拉圈發明似的神奇,是誰發明記不得了,當時我們應該頒個獎給他。用強韌的台灣水泥袋折成的手套,經濟又實惠,非常堅固,手套像布偶般一合一閉,操作簡單不過,折的好,一隻手用剛剛好,約有六七層的厚紙,接球一點都不痛。也有捕手專用,嘴巴特大像河馬。如此一來,台灣水泥帶給我們「丐幫」球隊新氣象,士氣一時真的銳不可當,很嗆人。當然做裁判的也可以任意起乩,左「摔」一聲,右「摔」一聲,很神氣!
這樣開始我的野球經歷。

由於經常看「有錢」隊的比賽和練習,又再加上我家住靠近阿蒜的家很近,從小就認識她的小孩,因此在一次記不得的情況下,他們找我加入他們球隊。我真是不敢相信,或許大家比較怕挨揍或做苦工,他們要我當捕手,捕手配備很多,一時間,又頭罩又護身墊,手套又特別厚,我相當神氣。後來練習才知,那真不是人幹的,又要蹲又要打,有時球速快接不好,教練頂起一根球棍,要我們自己倒退跑,去撞棍子,真的蠻變態,不過我們相信唯有經過這樣訓練才能贏「蚯蚓」隊(請看苦戀子)。可是這捕手的位置真的很危險,有時一個不小心,球漏接不打緊,還來個正中下懷,應聲倒地,雙手捧「LP」,眼淚直流,有時還擔心會不會以後「功能」不正常。

我們贏了幾次,但也輸過,贏了將對方的汽水捧回家,輸了撞教練的球棒。雖然我加入「有錢」隊,可是對於「丐幫」隊,用著台灣水泥手套的熱情不減,照用照玩。直到有一天,水泥地的廟埕變成柏油地,廟埕不能再用來曬稻子或花生,遊戲的場所也得另尋他處,唯一不變是廟公仍可以曬藥草。棒球呢?由於許多老隊員都上國中,以及阿蒜的兒子去了台北,就自然散了,「丐幫」隊也只是偶而玩玩,什麼時候就沒了。

幾年前職棒元年,在台北唸書,也去敲鑼打鼓的,後來知道被「騙」,就幾乎對野球全「熄火」。可是有時看到電視轉播野球,那台灣水泥的手套悄悄地就跟著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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