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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廚房是兄弟姊妹課後聚集的最佳地方。妳一嘴、我一口的,沒完沒了。因為大家都得做家事,我排行老大,做粗重點,小弟老么洗洗米,二弟則起灶燒水。我到上了大學才用過瓦斯熱水器。用大鼎煮水洗澡,好處也不少,爺爺時常會用一些不知名的藥草加味,有時黑的、有時黃的,味道感覺都不同。時下流行的泡藥湯,就是同樣回事而已,我們算蠻「享受」的嘛!。我經常當媽媽的副手。母親在左右鄰舍是出名會炊事,儘管工作忙進忙出又經濟詰据,但是在菜餚的美味和材料上從不打折。只見她一個人顧著理想牌兩個爐子,加一個快速爐(辦桌級)。有時過年過節,要顧的爐子超過四、五個。我對做菜有點功夫是從那時開始的。母親是我的心目中英雄。那年大學重考後,分數仍未下來,打定主意要是落了榜,去跟一個辦流水席的師傅當學徒,是母親幫我跟人家說好的。

那一天,天很亮很好,是夏天。母親依舊去市場工作。應該是一個假日,所以我們全待在家裡做家事。家事和一般人家一樣,掃地、洗衣、擦桌子或洗碗盤等。另外我們有一些特別的家事,例如結繩圈(東西在袋子裡,小販都會用一條小紅繩綁起來,讓顧客容易攜帶,因買現成的很貴,我們都自己做給自己店用。)結繩圈算是一件「休閒」的工作,我總會設一些比賽規則給我的弟妹,增加「工作趣味」和效率。我們總是比誰一分鐘內結的速度快,或是最後誰結的比較長(拉著繩子繞八十坪房子幾圈)、比較多(有時有人會作弊,繩圈和繩圈間隙留太長,雖然長度長,可是不一定繩圈多,所以繩圈數也要數一數)。結多了,母親還可以賣給別的小販。


另外我會帶弟弟妹妹及隔壁鄰居玩一些遊戲或者演戲等。有時則坐在廚房的戶埕上休息、吹涼風、吃自制的冰棒(戶埕一種小隆起,有時是木板有時是泥土或水泥做成,將每一個房間隔有裡外。),那裡是風口,風全貫穿哪兒過,後來考大學聯考都是蹲在那裡兒念書,度過「烤」季。

一般,母親會在約十二點到十二點半回家。我們總會留些工作,在母親快回到家前做,以免母親見我們都在玩耍,沒有清理房子。看我們很「勤勞」,母親會覺得心理安慰許多,這一點心理學,我們都懂。她經常會帶些市場的「零嘴」給我們,米粉煎或龍鳳腿等。我們其實很期待母親早回來但又怕事情做不好挨罵。

那一天,十一點左右,突然來了一群人,約七人,我只認識其中兩三位,姨婆,姑姑及一位表叔。我儘量表現很有禮貌地跟他們打招呼,泡茶。妹妹只有七歲也過來幫我忙,弟弟們不知「溜」到哪去。我跟他們說母親會在十二點左右回來,請他們坐一會兒。他們聊些什麼,我記不得了,只知道這些人跟母親的很親近。事實上,我母親待人好又真誠,雖然我父親是第五房,很多遠房親戚和我母親都有聯係。自今常常仍有人會放菜或食物在我家門口,全是母親的朋友,不少還是「少年」朋友(少我母親十一二十歲)。

十二點了沒有母親的影子。我知道有時生意比較忙時,是有可能會較晚回來。可是時間一久,客人的話語也愈來愈少了。我想他們餓了。鄉下人總覺得讓客人餓是很糟糕的事。我不識多少字,但這點「傳統」還能體會。我就開始準備些菜,等著母親回來再讓她接手,三兩下一定清潔溜溜,搞定。於是翻箱倒櫃,計畫是煎一片魚(我家是賣魚的,這倒是不匱乏)、一大碗湯(蛋花湯吧?),蒜蓉豬肉片,快炒高麗,還有些什麼的,我也記不清了,反正總共七八道,我想人這麼多。

母親仍未出現,已經十二點半了,我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有樣沒樣學母親的樣子,大辣辣的「起鍋」,我來辦桌好了。

一面準備,一面其實仍非常引領盼望母親能趕快出現。我對客人說,飯都煮了,吃飽再回去啦,歹勢啦,讓你們等這麼久,媽媽平時不會這麼晚的(當時沒有電話,不像現在方便,當時裝支電話,要買電線杆的,裝一隻電話恐怕要好幾萬,那時的錢大,換成現在的錢得要十幾萬)。我好像有叫妹妹去甘仔店賒青松或黑松汽水來招待人客。客人們大概看我們小孩有「如此大」的誠意,就留了下來,大概也很想見到媽媽吧!(姨婆和姑姑表示有興趣看我這小孩會弄出什麼東西來,那是後來聽說的事)。

就這樣,母親回來的很晚(約兩點多),客人也讓我餵飽,走了。我的一生中第一次辦桌就此落幕。母親有點擔心,我「虧待」客人,日後,遇到那些親戚連聲抱歉、鞠躬。不過也不知道是我的誠意、或我的菜太好吃、或他們被我餓太久、或他們客氣,他們總當著我媽媽的面連連稱讚我還有我的妹妹弟弟們。

一隔二十五年了,姨婆也九十幾歲了。去年去看她時,重聽的她還重提當年那事。我莞爾笑笑,那時的光景又閃那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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