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什錦

對生命的事，總是在生活中體驗最為深刻。

現在拖力阿仔的人少了，偶而僅在傳統市場或鄉下還可以看到。力阿卡似乎也隨著機械自動化的社會轉變，留在過去。

「因」「果」在邏輯學上基本兩個變數，前因後果，後果又變下一個前因，就這樣不斷地推導，期待能找到答案。可是當因素一多時，眼見答案就要出現，一下子又可能淹沒消失在其他的考量裡。至於講到這報應也有這樣的因果關係，可是真正是否因果有關，說不準，有時好像是「穿鑿附會」，有時又不得不覺得似乎有這麼回事。

特別有趣的記憶記得了，不愉快的當然也不易忘記。小學六年中，確有件不愉快的事令我難於釋懷。一年級到六年級，年年都一樣，人生有這樣的事可能也不多，其實說真的，六年是受夠了。

自從四歲後，實歲三歲半，父母親送我到農村托兒所上學。農村托兒所離柯林國小約兩百公尺遠，因此，上學總是和上小學的大哥哥、大姊姊一塊兒走。不像現在社會，村裡的父母們嫌少擔心小孩自己走路上下學會有什麼危險。雖然同學之間有傳言，壞人會將你擄去賣心肝，聽起來蠻嚇人，到底卻無這一回事，像我的例，經常要走上三十、四十分鐘的路程，才到的了家，這是「努力」走的速度，倘若是玩玩、停停、走走，一鐘頭沒到家也不奇怪，母親很少會出門找人，因為她實在很忙，除非天黑了，小朋友還在外逗留，「家法」伺候！

稻花在四、五月開始白遍蘭陽，「搜」稗的工作仍要繼續，一直到了穗低頭、收了割、紮上稻草、堆完草「ㄆㄨˊ」。同時最重要的事就是曬穀子。穀粒仔仔細細地被一剷剷地翻，頂著最烈日頭下，金金黃黃一塊塊一片片，直到農會收購了穀包才算結束。

由於村裡房子都和田或菜圃連在一塊兒，因此屋裡屋外經常有許許多多「野生動物」，像日婆（蝙蝠），經常飛進房裡，又快速地飛離，原來是在捕獵昆蟲。蟾蜍，也會在牆角出現，不斷沿著牆壁跳，不明白是為何，經常想將牠趕走，卻又怕被牠「吹」到「風」，長爛瘡，大人如是說。還有各種不同昆蟲，像螢火蟲、金龜子、蒼蠅、蚱蜢、大伯仔、肚猴（蟋蟀）、蜜蜂、蜈蚣、神翁仔等，我們都習以為常。

雖然沒有澎湖大榕樹傳奇，想提提一點點歷史，是有關柯林三界公廟埕上左側三棵榕樹，因為我的時間對它們實在短暫，儘管我仍是一輩子留戀。

試想若限制當下的小朋友不准碰電動遊戲，我猜想不少人可能會抓狂遊街抗議去。一樣的熱情，不論老師、家長如何限制，我們不可能沒有遊戲，那人生還有什麼呢？又怎樣「遊戲人生」呢？又怎麼講「人生如戲」呢？唉，我扯到哪去？

萬長春有一個萬來兄，事實上清水溝也有個萬來兄，日治時代清水溝的萬來兄在一次種甘蔗做工時遇上萬長春的萬來兄，住在同工寮的日子，發現這一位萬長春的萬來兄對人友善、脾氣好，有著六個女兒的清水溝萬來當下將三女分給了萬長春的萬來，因為他家裡除一女外其他小孩全是男丁，就這樣女孩五歲來到萬來家，後來她的日子像「阿信」般經歷，這是另話。

有木麻黃和大葉胺的暑假，背景才算齊。我專愛木麻黃，特別在夏天有一些風的情況下。聽說木麻黃的引進造成海岸生態的改變，影響不小，可是在柯林村的我那是化外事。我喜歡站在木麻黃底下或爬上樹去聽風聲，還有透過濃密細枝化的葉子尋求刺眼的光線，有一種虛幻，世界和平的虛幻和活著很舒服的虛幻，到現在我仍會做類似的事，只是什錦的心情，很難像十一、二歲的我簡單，但是確定仍是份享受。大葉胺則是另一個戲碼，在風中飄著特有精香味、高高壯壯的大葉胺，大而厚的葉子是我們做「藏鏡人」的道具。人從廣興橋頭一下至柯林，很難忽略一棵棵高高挺挺的大葉胺站立路旁，特別是在柯林橋旁的那一棵。坐著公車從羅東回來，看到它時也是按鈴時，這事爺爺教我的。在炎炎的夏日裡，大葉胺長的更稠密了，樹蔭是過路休息的絕佳點，連好心茶都安置在它底下。易鬆落的褐色樹皮，相當軟，背靠著樹並不會難受。在家附近的一棵大葉胺是我們玩Dian-Bom-Yian（西部人說避相找或捉迷藏）的做鬼處 （一、二、三。。。一百、頭前、後壁，邊無藏，抓到做三次鬼）。這樣在大葉胺下度過不少暑假日子，好像米飯吃不膩似的。

在那樣的年代，柯林國小提供營養午餐算是少數，隔壁村的學生都帶飯盒，不知怎麼，不少同學卻都很羨慕帶便當，或許因為一到中午，我們就得忙進忙出，準備午餐的原因吧？或是可以帶自己喜歡吃的，偏食一下。總之人老想別人有的、自己手中沒的東西，從小到大，不受年紀影響。話又說回來，營養午餐有時還真的有些「囉唆」，因為用餐的「儀式」因老師不同而不同，有的老師要我們向他大喊「老師請用午餐」後才能用餐，有些要我們加上互道「同學請用午餐」，有的老師一揮即可用餐，有的老師會不定期檢查指甲，餐後要檢查餐盤，是否有挑食習慣等，我們都得十分注意「演出」，不然這頓飯恐怕真的會「吃」不完「兜」著走，所以在午餐時間，經常有戲碼演出，大齣小齣接連不斷。

許多人總愛聽傷感的歌，傷感的事，因在內心深處總有個小角落裡，沒有深淺卻是類似的情感，輕輕地鉤著你的心，多年後一直如此。

打工何時變成時尚流行，我不清楚，或許是全球化影響下產生的吧？打工本有著獨立自主的訴求，不同是歐美的年輕人玩真的，台灣春風少年仔多半玩票味重，每個月零用錢照拿，打工錢照賺，口袋仍是空空不夠用，當學生的更是學的越老領的越多，這也算是東方特有文化之一。

問大弟長大志願是什麼，他總說要開動物園。由於他，我們家長期以來一直養著各種寵物。他去了新竹唸書時，宿舍裡居然養了五隻狗，大的像秋田、小的像小柴犬，起因於為了更瞭解狗，大弟常去獸醫院「見習」，看狗被遺棄不忍心，一隻隻帶回家，皮膚病、駝背的都照收。曾經一度帶狗打針，中途被貨車撞了，摩托車塞進貨車底全毀，所幸人沒大礙，住院幾天，剛醒就直問小狗呢？畢業時心酸地將狗兒一隻隻送給愛狗人家，剩那沒人要的駝背狗送回宜蘭老家裡養，前年牠才壽終正寢。

一叢叢稻草，從台灣頭到台灣尾，平凡的布景，並不引多數人入勝。但像我這樣的遊人，每次回宜蘭，火車一出了隧道，石城湛藍的海和圖騰似的龜山島乍現時，總是讓我帶著興奮心情，盼望看到蘭陽平原稻田的樣子，翠綠的、黃橙的或休耕著都好。

這話從何說起，應該是看威廉波特少棒比賽開始的吧。棒球比賽轉播，只要有電視的人家都看，即使是半夜也爬起來看，看爽了，還忍不住放鞭炮慶祝，這一種情景，不只是在城裡如此，即是我們小鄉下也是這樣。後來才知道，那個少棒比賽在美國只是種鼓勵型的比賽，不是什麼世界冠軍，什麼什麼，我們這一頭是弄得很「偉大」就是。但是或許陰錯陽差，台灣野球進入高潮，每一村的小孩都在玩，我們不例外，唯一可能比較不同是我們玩的比較「紅葉」而已。

黃昏時刻，日頭已落到三界公廟的山背後，我和弟弟妹妹們仍在廟埕玩耍，日婆（蝙蝠）和燕仔（燕子）正在「交接」之際，一隻似乎迷途的粉鳥(鴿子)居然在我的面前降下覓食。一時之間，我以為牠是附近人家的，同一時刻也興起捉牠的念頭。在村裡許多男孩子看到小動物就想捉，管它是毒天牛、蜈蚣或有毒沒毒的蛇，我不例外。試了幾次撲上前去，總是落空。有趣的事，牠沒有因此離去，繼續埋頭覓食。在無計可施之際，我脫下衣服，想用衣服去蓋牠或許可行，這次成了，我逮到牠。仔細翻翻牠的翅膀，盡是些比賽的關章，腳上也是好幾個賽環。我猜這粉鳥是比賽迷途，因飢餓迫降覓食。「是放走牠，還是留下？」，我心裡嘀咕一兩秒罷，就決定佔為己有！我想這下子跟阿松一樣，我也是有養粉鳥的人了，想到這個，心情相當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