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宜蘭人,風颱雨水浸大的。長年在這一個平原上人們如是說。

三十六年前,那一年的中秋節,是傷心日子,是屬於我祖父母,父母親輩的。我完全不知事,因為我仍在母親的肚子裡。

三十六年前,在萬長春的老家沒了;田也沒了,前門的溝和後門的河早匯成一條江了。

四個月多後,我出生。三年住在工寮裡,我在那裡學會走路、講話。曾經和大蛇睡一起是較特別的事,是母親跟我說的。

再來,我們從下柯林工寮搬到上柯林。其實嚴格說我們的馬路的對面人家是上柯林,我們這一頭是屬三星大隱村。只是離三星的鎮上有八、九公里遠,離柯林只有幾 步。柯林雖離羅東近,過了廣興溪,冬山廣興過後就是羅東,只有五公里路程,但是柯林依著堤防邊,屬偏遠地方,老師到這裡教書,有偏遠加級,這事兒是我妹妹 當老師後,我才知道。

房子在我的同年叔、父親母親及祖父母合力下蓋起來,一瓦一磚地蓋起來。一陣子,由於錢沒了,有大一片的屋頂沒得蓋,任其風吹雨打六個月,於是乎牆壁的磚頭變得堅硬無比,好幾年後,姨丈來我家修水電,鑽斷好幾根鑽釘,他數度抱怨我家的牆是什麼做的。真不知該笑或是哭才是。

由於在柯林在堤防邊,屬於低窪區吧?每年到了七、八、九月,颱風一來,家家都會「入厝」(我們總是調侃的說「又要搓湯圓了!」),整條路都淹水或說我們家 附近整片地方包括水田、大圳或路都在水下,一年又一年,不知是人的記憶差,或是對生活的態度,左右鄰舍們,都習以為常。那樣的年代,別說所謂的中央的官 員,就是鄉長也沒來訪。只有在選舉前,我們跟著廣告車,追逐人頭傳單,我們會將它們折成四四方方,來當「ㄤ仔標」來玩,才知我們鄉長是誰。

所以到我們這裡,你會發現怎麼家家戶戶的家具都是加高,那是因應「入厝」的需要。我家的地勢算較高,經常會淹到到膝蓋或大腿的部位,隔壁的碾米伯母家,則會到腰部,在過去一點的阿蒜的雜貨店,會到一個人深。大家都有撇步度過每年三兩次的大水。

對小孩子而言,風颱來,一切都那麼興奮。只見到父母親、祖父母親,伯父母們忙進忙出。首先要將沙包或裝石頭的袋子,扛到屋頂上,我家是「尖峰厝」,所以每 一個角落都得壓上幾包的沙包,以免颱風將屋頂「扛」走。所以,老一輩的總在小孩子不乖時,恐嚇要抓去「ㄉㄟ」厝角。再來,要將風颱門或風颱窗(都是木製的 板子)綁上去,將原來的大門及窗戶覆蓋起來,最後要將每一個風嘴塞上稻草,房子總是要包的盡量密不透風(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這些動作卻很重要,一年 我的伯母的廚房沒有做保護措施,眼睜睜地看著廚房的屋頂被「扛」走。另外鐵門要用一根很長很重的橫條固定著,不然及便是鐵門也是禁不起颱風加大水。

見水進了屋子,總是想要去「撩」看看,只見長輩會罵我們,告誡我們風颱雨水冷,會容易著涼的,我們只好露出羨慕的表情,看他們「撩」來「撩」去。等我長大一些,能幫許多事,「撩水」也變成合法化,讓弟弟妹妹們頂羨慕的,我知道那種感覺。

颱風過後,但大水至少要一兩天才會退去,最大的娛樂是觀看有幾台車會陷在水裡。我家前有條公路,是羅東上三星、天送碑的主要幹道。所以來來往往的車子、摩 托車蠻多的,總是會有人試著要「闖關」,水花一濺,撲撲兩聲,引擎一滅,人陷水裡,幹字幾聲,也莫可奈何。我們總是利用鐵門的縫細和窗戶觀看這一些有趣的 畫面,比電影有意思。由於水未退去,家裡的門仍是關著,如此髒東西或田裡的泥巴才不會進屋裡。當作大水時,你會不預期看到一些很奇怪的東西,如鞋子、包 包、櫃子、衣服,死豬,死鴨或雞。所以一旦水有退勢,大家總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屋子,因為可以利用水來清理房子、地板等。整個街都動起來,大家互相調侃對 方,笑聲不斷,真的很像是過年大掃除。

電、水的供應早就停了。我們經常要度過一兩星期以上的時間才會有電或水。記得有一次,長達三星期以上缺水。我和爺爺要到五六百公尺外的「幫浦」押水,再用「力阿卡」拉回家,爺爺總會在桶子裡放幾支竹子帶葉,說這樣水比較不會濺出來,可惜。

颱風過後,總是有很多樹木會被吹倒,我們要去拖木材回來,擺在「前口庭」曬,乾後,樹枝的部分「絪」起來,一捆捆的,可當最佳起灶用材火。另外大的樹幹部 分則用斧頭砍成一塊塊地堆疊在後院。由於颱風季節總是在暑假,所以這些事都得做。其實半玩半做。日子總是這樣地過,直到陳縣長處理排水的事後,故鄉的人們 再也沒有「入厝」的機會了。

風颱後,天總是非常清澈、非常清澈,我想很多人有注意到。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tangs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