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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台北觀點》秋聲/洪柴

什休起來,精神還未攏集,耳中突然的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沒錯,那一定是今年第一批到臨的訪客,我一邊仔細的思索是否在精神不佳的這幾天,這叫聲己經抵達而被我忽過;一邊走向操場,向著聲音的來源遠望,沒錯,在光臘樹頂上,孤單鳴唱的是幾隻紅尾伯勞——粗短有力,尖銳且帶鉤的黑嘴,頭大尾長,紅褐色的背部,有著白色的眉線,而粗黑的過眼線就像是戴著黑色眼罩的紅尾伯勞。

我知道秋天已經在望。

十幾年前我初任教,派在島南半島上一邊是山,另一面是海的小村落,由於離家甚遠,就租屋而住,在那二年半島歲月中,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山風,九月起就一陣一陣的刮起,而風一來,伯勞也緊接著抵臨,特別是有雨的日子,淒厲的鳴聲四處散佈,好像從山頂直到海上都是。

我記得有位小朋友說他家的屋簷下,有幾隻伯勞在那兒築巢,準備過冬;也有小朋友家人寄了一大箱到台北給大伯;但大部份都是如此:家中冰庫內滿滿是處理過的伯勞,因為時節若過,尚有貨源可用。

十幾年前,伯勞鳥對當地的村民來說,是一項財富的來源,這個以過往觀光客為主的小村落,烤伯勞鳥可是個招引觀光客的大賣點,九月之後,整條街上煙霧迷漫,香氣四播,大家吃的不亦樂乎。

我的小朋友在那段時間,上課就不正常了,不來學校無非就是幫忙看店或跟家長抓鳥去了,有時口袋裡裝了幾隻就來學校,不一會兒,人又不見了。而家長也不以為意,反而以為是老師刁難呢!

而這是十幾年前的事,現在已不一樣了。

在我調離之後,剛好興起保護候鳥的呼籲,而政府為維護自然生態資源,公告實施「野生動物保育法」,將紅尾伯勞、赤腹鷹及灰面鷲等候鳥,列入保育類野生動物名單中,加以嚴格保護,而不久保護候鳥就變成了人人盡知的一種生態維護運動,不僅學者關心,警政單位也開始強力取締,於是乎街上待售的鳥隻不見了,幾年之後,大家再提到那個小村落,似乎也忘了以前那個血腥不已的舊記憶了。

十幾年後,我在教室裡,指著遠遠鳴叫的伯勞鳥,向他們詳細的敘述伯勞鳥的故事:紅尾伯勞繁殖於日本、韓國、中國東北等地區,每年八、九月間有大族群過境恆春半島,牠的叫聲沙啞難聽,但台灣地區伯勞和燕子在冬季都是往南飛的,並沒有分飛的現象,而且有些紅尾伯勞也不南飛,就留在台灣地區渡冬,到翌年的四、五月間才北返繁殖區,所以紅尾伯勞並不是恆春半島才看得到,只不過那兒的族群數量較多,除了六至八月外,台灣低海拔出地區到處都可輕易發現牠的身影。

只是這離半島數十公里遠的小朋友,於伯勞鳥是少了那份親切的感覺,他們是說:怎會那麼難聽那麼吵的聲音呀!

這不好聽的鳥鳴聲,使我想起了有名的〈秋聲賦〉——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於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二者之間,竟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這鳥聲因孤立而顯得更加淒苦清楚,在空曠的校園內聽來格外刺耳。

但那是今年的第一批伯勞訪客。我知道。 .....2004-09-24【台灣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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