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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總愛聽傷感的歌,傷感的事,因在內心深處總有個小角落裡,沒有深淺卻是類似的情感,輕輕地鉤著你的心,多年後一直如此。

在冷清的清晨裡,像往常一般,後院公雞照啼,飯匙花照開,國語日報也準確地被仍進大門,賣豆腐的腳踏車剛過。不一樣的只是昨晚那場驚嚇,心頭一時無法平靜,半面焦黑的蚊帳仍靜靜地攬掛著,冰冷空氣中仍能嗅出不舒服的燒焦味。看著母親包紮著紗布的雙手,我剛懂一點擔心的年紀,開始碰觸焦慮、未來不知會如何的恐懼和誇大卻又無法歇息的負面揣測。和父母親睡的大弟在半夜爬起,不知為何情形下點燃火柴,卻不慎將蚊帳點燃,五、六歲的他一時間鑽進通舖的牆角。合成材質的蚊帳一燒不可收拾,速度驚人。在無奇、靜靜的夜裡,一個驚悚的叫聲傳來,喚醒所有人,我和阿公,妹子和阿嬤,不約而同的衝向母親的房間,見著的一幕是我一生無法抹去的難受和不捨。只見母親將最後一個向上竄的火苗滅熄掉在她那幾乎焦黑的雙手裡,坐在床緣癱垮的她,淚水不斷湧出是鬆了口氣,唯一的喊叫聲是因為他人無法得知的痛。母親憑著雙手將整面燒起的火苗一一捻熄,小弟和大弟平安,還好平安。

一年的元宵節,母親買鼓仔燈(燈籠)給弟弟,見它美麗,夜深了,他不捨蓋熄它,將它和自己埋進棉被裡,不久房間濃煙大起是伯母最早見著,卻驚慌失措,只見母親一人衝進抓起一塊重布將火熄滅,抱出小孩,事後一看,通舖已燒了一大塊,連阿公的酒甕都燒裂,所幸尚未引火前,火被滅了,弟弟也平安無事。母親說,弟弟得給別人做兒子,將來才會平安。經她一說,我哭個很傷心,以為母親將弟弟分人,最後才弄清楚大人的「繁文縟節」。因此他有個另外的「爸爸」、「媽媽」,卻是我們的阿姑和姑丈。

懷妹妹的母親,載著蕃薯葉回來養豬,路經萬長春,一個不順勢,跌落幾十呎深的坎下,連人帶自然車下去,昏厥過去數小時,祖父見天色已暗,這女孩子怎未見人影,開始不安,四處尋人,一陣子後母親才回到家,撞斷牙齒的她,胸前血跡斑斑,所幸車子沒壓著母親,母女平安,妹妹平安。

我生下沒多久,母親說我生了場出土麻疹很嚴重,鄉下人會用香蕉葉來蓋小孩退燒,母親一葉又一葉的替我換上,只是小孩臉色愈來愈糟,除急促的呼吸聲音外,母親說我動都不動雙唇緊閉,身上爬滿螞蟻(我們相信,快死的人,螞蟻會聚集到他身上),非常驚恐,抱著小孩去找西藥房的姑姑,姑姑見狀極為擔心,死馬當火馬醫,試用火針(台語火射),嬰孩大哭,我平安。

老家大水沖走後,在搬到上柯林前,我們住工寮三年,雖是二十出頭的母親卻有著比別人辛苦和辛酸的童養媳過去,丈夫,我的父親,仍是茫茫少年兄,這一切在母親將我穿好衣服,哄我睡午覺後,她一人靜靜地帶著一瓶農藥,走下寮後的江邊坐下,對著她才二十幾的過往和沒有期盼的將來,她想走開。正想開瓶喝藥之際,靜靜睡著的小孩,突然嚎啕大哭,一聲聲從工寮傳來,母親不捨下,最後抹去眼淚,將藥瓶扔入江裡「我走了,這孩子的將來會和我的過去一樣。」還好平安無事。

真讓人鬆口氣。還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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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ngs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