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昌洗不洗澡這事,其實一直沒人注意,也不會有人注意,直到有一天,那天學校起了一點小風波,從此五年級的我們和「六年ㄟ」槓上。

東昌的綽號是「咚鏘」,東昌的父母都是「古意人」。我只記得他的媽媽叫「黑肉仔」,大概她的皮膚黑吧? (我從母親那裡聽到這一個綽號),東昌有個差他一歲左右的哥哥,但並不常出現在我們班,兄弟感情那時似乎並不特別好。

我們學校很小,全校只有約一百人,同學加老師。從六年級到一年級加上農村托兒所,大家都互相認識。學校四周都是田和兩家半的「鬼屋」(以後我會談談鬼屋的事)。一個年級當然只有一班。我們班算人數多一點,二十人,我二弟的班是十三個。

東昌是我的同學,座號五號。因為人數少,每個男同學的座號,至今我仍能輕而易舉的念出來。東昌的名號其實滿響亮,原因是他在三年級時和導師陳老師「打鬥」兩次,轟動武林,讓我們刮目相看。那兩次的「打鬥」,我們都很支持東昌,因為陳老師「惡名昭彰」的體罰,令人髮指,東昌挺身反抗,算是我們班的好漢,或許要說成烈士,因為他被修理的很「金」。

東昌為人很容易相處,只是有時會有些小動作。像玩彈珠時候,他有時會「作弊」或賴皮,同學會抓他的「包」,有時「揍」他幾下,他總是嘻嘻的笑,沒當一回事,不一會兒他可能老毛病又「犯」。

在鄉下沒人會特別注意功課,除了玩耍外,就是玩耍。替父母親工作是天經地義的事,不算是額外。東昌也是,他經常需要幫父母親工作,夏天一到,稻子要收割,他一定不見蛋,因為他得要幫父母親割稻或做些雜事。學校對同學缺席並不覺得驚訝或太強勢反對,只要不要缺席太久就好。

東昌,大概有遺傳到母親的「黑肉」,所以皮膚較黑。其實大家都很黑,因為整天在外頭「趴趴走」,例如偷跑去東門仔游水(一個小水壩,最深處約五六公尺),又怕被濕了衣服會被父母親修理,大家經常光著屁股或穿條短內褲去玩水,光溜溜地當人肉「轟炸機」從壩上「炸」入水壩池以及躺在壩上做日光浴,因此皮膚曬的蠻徹底。但是真比起來,東昌的皮還是比較黑,他的額頭還會發亮,是真正「黑金ㄟ」。

黃老師,上了四年級是他帶我們。學校有個傳統,四、五、六年級都會由同一個老師來擔任班導師。黃老師接我們班,他的「著名刑器」是一支頂端處帶有「凸」起的竹竿,約一公尺長,傳聞從他開始任教時,這「刑器」就跟著他已十幾年之久。他總是用那個「凸凸」位置敲我們的手背指頭,因「用刑」之奇特而走名,由此看來,我們還真的很「幸運」有他當導師。記算一下,我至少被敲上五百下吧,同學有人收入「上千」,大夥彼此彼此。不過黃老師的「刑器」,在帶完我們班後,也結束了它「輝煌」一生(那是六年級的事)。

由於東昌皮膚黑,或許容易引起黃老師注目。一天上課期間,他大人眼睛「精」了一下,居然注意到東昌的耳根後,有一層的「垢」。這下可糟,東昌一下子馬上被列入「特別注意名單」。老師大人在課後,囑咐他要回家洗澡,並且提醒東昌他會不定期檢查。

隔天,就是事情發生那一天。他老兄準時到校,在上黃老師的課堂上,下課鐘聲快響前,他突然檢查東昌洗去耳垢沒,東昌說他洗了,老師一個彎腰,仔細一瞧。直見黃老師的臉色,由白轉紅,像是「中邪」一般,揪起東昌,直奔教室外面的洗手臺,東昌嚇壞了。黃老師不發一語地強制試著將東昌的頭壓在水龍頭下洗,東昌開始自然地反抗起來,在幾次水花四濺下,他終於成功地掙脫老師,沿著走廊往操場方向逃離。我們正擔心十分時,下課鐘響了。黃老師並沒有放棄,追了上去,東昌只好繼續跑。由於其他年級的同學也下課了,所以大家都到教室外頭活動,有些眼尖的同學看到有事發生,聚眾起來觀看。由於我們經常跑操場一天二三十圈的,所以黃老師很難追上東昌。於是老師沿途吶喊,叫同學幫他圍堵東昌。一開始沒人這麼做,後來有一些六年級的同學居然自告奮勇,去擋住東昌的去處。最後在這樣的包抄下,東昌被老師逮到了。我仍清楚地記得那一幕,在遠遠的操場中間,老師抓住東昌,東昌躺在草地上,老師的拳頭大大小小落在他的身上,不知幾下。對那一幕到現在我還會感到害怕。我們真的很替東昌抱不平,有人喊出,都是六年級去擋住東昌,不然老師也抓不到東昌,我們要找六年級的「定孤支」,大夥憤恨不平,連女同學都一樣同仇敵慨。

由於「定孤支」的事,有點太明目張膽了,我們只好改用其他方法復仇。我們派人去跟六年的喊話,說要打躲避球。他們大概也知道我們的企圖,憑他們人高馬大,人數又比我們班多的條件下,有恃無恐地接下「戰書」。

我們下場當然是被修理地很慘,但是全班集中火力抓狂地修理那個叫「阿田」的傢伙。就是他幫老師抓住東昌。我仍記得那一球,實實地打中阿田的屁股,球彈的好高好高,比旗竿還高,阿田還假裝說「不痛」「不痛」!但是我們心裡覺得「爽」極了!

那是十號本福扔出的球。

好準。

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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