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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刻,日頭已落到三界公廟的山背後,我和弟弟妹妹們仍在廟埕玩耍,日婆(蝙蝠)和燕仔(燕子)正在「交接」之際,一隻似乎迷途的粉鳥(鴿子)居然在我的面前降下覓食。一時之間,我以為牠是附近人家的,同一時刻也興起捉牠的念頭。在村裡許多男孩子看到小動物就想捉,管它是毒天牛、蜈蚣或有毒沒毒的蛇,我不例外。試了幾次撲上前去,總是落空。有趣的事,牠沒有因此離去,繼續埋頭覓食。在無計可施之際,我脫下衣服,想用衣服去蓋牠或許可行,這次成了,我逮到牠。仔細翻翻牠的翅膀,盡是些比賽的關章,腳上也是好幾個賽環。我猜這粉鳥是比賽迷途,因飢餓迫降覓食。「是放走牠,還是留下?」,我心裡嘀咕一兩秒罷,就決定佔為己有!我想這下子跟阿松一樣,我也是有養粉鳥的人了,想到這個,心情相當興奮。

阿松是大我約三個多月的堂哥,我們上同樣的小學和中學,真的是一塊長大。由於年紀相仿,所以我都直接叫阿松。我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自小我們曾共同聯盟「抗外」,也曾起內訌,由於年紀接近又是同班同學,我的伯母喜愛拿我和他們家的阿松比。這樣的比較,讓我和阿松有時很尷尬,也因為如此,讓阿松挨了幾次打。對阿松而言或許「烙印」很深,但所幸這種尷尬不曾持續太久,遊戲很快地讓我們忘記這些「少年煩惱」。

阿松開始養粉鳥,大概在國五、六或剛升上國一。總之,那時候粉鳥的比賽,非常風行。我非常羨慕他,黑豆、ㄎㄨㄣ ㄋㄧㄣ ㄚ、人海、純黑、純白,他總是將粉鳥的分類名稱講的頭頭是道,和朋友認真研究,不管是比賽規則,或闖關章、腳環,很酷!(套用現代的話)。我經常湊頭聽著聽著,心生羨慕。眼見著阿松,一根木條一根木條地將粉鳥櫥蓋起來,「好好ㄡ」,我心理總是這樣嘀咕著。

村裡賽鴿的事,我是一知半解,起因於我沒有養粉鳥,但是不時也會聽聞有關賽鴿子的新聞。只見阿龍昨日吃了粉鳥藥燉,說那隻笨鳥,回到家也不會直接進入粉鳥櫥內,竟然大辣辣的停在電火柱上一整天,拿竹篙去趕牠也無動鳥衷,害他輸掉比賽,所以將牠燉了,大家都哈哈大笑一場。在未發明時鐘打卡前,村裡的比賽是誰的鴿子先飛回到家(櫥子),抓到鳥後,參賽者再將鴿子送到會場登記時間為準,因此家住會場近一點的有了一點點優勢。鳥有時是一起或類似的時間抵達家門,所以不難見到「飆車族」在村裡的唯一大路,捧著賽鴿,橫衝直撞,驚險萬分。

阿松參加過幾次的比賽,沒聽說過他得過什麼名,但是他仍是每天用心的訓練粉鳥。我曾參觀過幾次他的粉鳥櫥,從外觀看不出內部有這麼大,裡面有幾十隻的粉鳥。他們說粉鳥是不能隨便給人摸的,尤其是比賽的對手,因為為了勝出,有些人手法「骯髒」,當他們摸你的粉鳥時,特別是翅膀的部位,稍稍拇指掐一下,足夠讓那隻鳥「毀掉」,比賽全走樣。因此為了要防小人,不是特別信賴的,絕對不輕易讓你看鳥。阿松信任我,讓我參觀,過過癮。

一清晨起床,我總會聽到一群群的粉鳥在屋頂的天空飛,這情景已被塗進清晨的畫布上,看著阿松拿著紅旗子,搖晃阻止鳥兒歇息,好不勤快。後來流行用沖天炮,ㄅㄧㄤ!ㄅㄧㄤ!讓鳥兒不敢飛沒兩下就躲回櫥裡。早上村裡不時傳來,這頭ㄅㄧㄤ!ㄅㄧㄤ!,那頭ㄅㄧㄤ!ㄅㄧㄤ! 卻不是過年過節。其實訓練粉鳥這事兒相當嚴肅,鳥的飛行耐力和肌力都在這時的練習鍛鍊起來,能不能贏得比賽,除了天生鳥的資質(所以冠軍鳥的後代都可賣好價錢),訓練這一環也是關鍵。有時會有一些有趣的狀況出現,不同的鳥群在天空對衝,因為兩家的粉鳥櫥靠太近。在對衝下,時常有人的鳥認錯路,跟錯群,這時就得要去跟對方交涉要回自己的粉鳥,一旦有不願承認這事的,有時也無可奈何。有時和賽鴿群對衝,結果則有所不同,大部分情況都相安無事,但是有時自己的粉鳥會帶一些客鳥回櫥內「用餐」,那你就賺到了。這些客鳥,要嘛可以賣到黑市,賺一點銀兩,或則自己留下訓練,參加比賽,為你效勞。這個將客鳥留下的過程叫「牽粉鳥」,自己的粉鳥會帶著客鳥,一圈又一圈的飛,不知是飛傻了、還是肚子餓?總之就跟著進入粉鳥櫥內。粉鳥櫥的門設計,都是能進不能出的。我的姑姑家,離阿財嬸婆家不遠,也養了一群純白的粉鳥,牠們時常牽一群的客鳥回來,名聲很透,或該說很厲害。

阿松的粉鳥櫥像一張圖騰般,阿松總有辦法去做一些事,我很想做,像到梨山上採梨子或蘋果,回來時手上拿著工錢,袋子裡還有一大堆的水果,很神氣。可是父母親總是不允許,大部分的事和錢有關,這事讓我很遺憾,既使到現在仍有那麼一點點的感覺。父母親認為上代沒唸書,才得辛苦工作,所以掙錢這兒事與小孩子無關,要我們認真唸書,才能跟得上人。可是,對我而言,阿松比我更跟得上人、時尚,跟得上潮流是他不是我啊!

「媽!我要養粉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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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ngs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