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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ll下午放學後,該忙的同學仍在教室裡裡外外進進出出,我踱步出三星國中校門,然後時間卻突然靜止不動,真的不動,或說動彈不得,你一定不信,正如其他正忙進忙出的同學們一樣絕不相信,但我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這是千真萬確。帶子再轉慢一點,我踱出校門沒多久,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一位少女帶著無法再燦爛的微笑,瞪大雙眼看著我,她全身攬著金黃的陽光,將她的輪廓對比得更柔美,她停駐在那個亮亮的陽光處,我卻杵在斜屋的陰影裡,像是演舞台劇一般。不難想像我的樣子是舌頭打結、腦子全白、雙腿麻痺、雙頰泛紅,瞳孔放大、暫停呼吸,我、我的人和我的時間全凝結在那一瞬間,時間真的可以不動,我是在那時候知道了世間有這樣的魔法。

國一進了樂隊擔任小鼓手,沒有什麼正規訓練,看看學學就進去了。國家什麼什麼什麼紀念日經常在三星國小舉行,樂隊總要開拔過去。樂隊的成員總穿著和周遭人們極為格格不入的法國騎兵式衣服,有些好笑,但有些人總覺得「不得了」。只見隊長一臉正經地口哨「嗶」一吹,空中手勢一比,一首首軍歌和愛國歌曲全出籠,「聲」勢浩大。在三星小鎮我們這個樂隊是無出其右。那時三星國小的樂隊,也會叮叮咚咚的加入我們,當然我們是正港的大哥,全「聽」我們的。當時有些傳聞,國小樂隊隊長很標緻,聽著聽著,只當一般男生笑話。事情變的很不一樣是國二後的事,我的生活全改了,但只有我知道。

我一向到校很早,搭六點的公車,約六點半前已經在校園賴賴走,一早的空氣總是有些冰冷,似乎未曾被人打擾過,吸起來特別有勁。早到校一來可以臨時惡補,應付早自習考試,二來為同學開教室門,雖然我家住的很遠,可是早到的習慣,老師要我為同學「服務」,就這樣我的早到變成例行「公事」。二年級後編到放牛班,功課不會太重,唯一有趣的事是忙科學研習社的活動,所幸社團沒因我待放牛班把我「開除」,不然我還真會每天無所事事跟著班上同學混,或到處找人「掟孤支」。

那是開學不久的事,日子還是沒什不同,我依舊早早到校,坐在大樟樹的花圃邊,背一些莫名其妙的英文單字,有時填填注音幫助發音。突然一位女孩穿著脫鞋,但上身已穿著好學生制服,亭亭玉玉地走進靠近我們教室旁的樓梯,上樓。我好奇多喵幾眼,她開了一年九班的門,然後下樓往校門走去,由於這個角落是離校門最遠的角落,我又不禁地多喵了幾眼。那一整天,我一直奇幻著那個女孩、女孩的名字,我不知不覺陷入了一個畢生最長的單戀事件。

為了看她,唯恐錯過,我每天更早起床,搭上第一班五點四十五的巴士到校,然後靜靜地等待那位女孩,穿過中庭、木棉、上樓、下樓、木棉、中庭,然後才心滿意足地上課,期待明天的早晨。就這樣真的一天又一天,颳風下雨都一樣,這也是我上國中常常吃藤條大餐後,第一次這麼認真要上學,上學真好!

過了第一次期考和恐怖的秋後算帳後,我的「傷痛」立即化為烏有,因為我知道了那女孩的名字,她的大頭照出現在榮譽榜上,秀,真美的名字。其實她若叫淑君、淑真或罔市,我相信我也是一樣陶醉,真是有些「病態」。其實當時這樣「單戀」她的人,至少超過兩位數,因此在朋友面前討論她,我也只能表現「若無其事」、「事無關己」的樣子。另外樂隊的隊友也告訴我,她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國小樂隊隊長,我很難掩飾地連說名副其實加三個驚嘆號。皆下來發生了件不可思議的事,老天爺可能受我天天早起的精神「感動」,讓這樣的故事加些鹽、添點醋。

星期四下午有科學研習社的活動,也是我最喜愛的。社團老師會讓我們做許多課本外不一樣的化學、物理、地球科學或生物實驗。有時社團活動後我會自行留下看生物坡片一看看到七、八點,讓母親擔心好幾次,以為我去學壞。新學期,新的社員由老師一一地介紹給大家並且分組,那女孩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可以確定是我的心跳像跑完百米一般,希望外表一直鎮定才好,「秀到第一組!」「天啊!這是怎麼回事」,作為第一組組長的我只好微笑表示歡迎,再來的活動我全忘了,大概所有的血糖都用去阻止我的忐忑不安的心跳,真是「沒什路用」。

就這樣除了每天早晨可以看她以外,現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每星期見她一面,甚至可以和她說話,特別註解她的聲音和人一樣甜美。同學知道此事,無不想從我這裡打聽消息,真是「無聊」!後來還要我當信差,那是下學期的事。我們也一起去郊遊,正確說科學研習社的郊遊活動,照了像,相當了不起(團體照),那時我家都還沒有電話,別說相機。事後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烏」到那一張團體照,現在仍靜靜地躺在相本裡。我太滿足我的人生了,活的真好,雖然隔壁升學班已經在黑板寫上了聯考倒數日,這一點都與我不相干。不過在那樣的男女有別的年代,我也僅止於「單戀」就心滿意足,不敢再多奢求。

度過一個沒有見到她的寒假,終於開學了,但厄運終於到來,下學期重新編班,我被推入升學班的「火坑」,往後的日子變得慘澹,多一些燒柄藤條不打緊,課後無法回家看卡通,更是「痛苦難當」。我仍可以見到她,只是教室的位置被編到靠校門口這一頭的二樓,只能遠遠地看她,有時假裝唸書走過二樓的圖書館,在那裡可以直接看到她們的教室,能讓我多幾秒鐘見她。

可是事情又有了轉變,這學期起除星期六外,我們被要求留下晚自習和課業輔導。當時三星國中的老師個個都很「拼」,額外的「加強課業」也無須繳交費用,只要學生成績好就行了,真的很偉大,後來補習進入三星小鎮已是我畢業六、七年後的事。打掃完,離晚自習有一些時間,我通常到處逛逛,一直唸書會越念越輸,我想。一天,無事逛到圖書館樓下,靠近以前我待的一年一班教室,後來改成音樂教室,一陣陣鋼琴聲傳來。「這麼晚了,怎有人在彈琴?」,好奇心驅使下一探究竟,不看則已,一看之下,我人杵在那兒,約數秒鐘,「是她!」,心跳直線加速。在三星有琴的人家少之有少,更別說其他鄉下地方,像柯林或大隱,我猜她是向學校借琴吧?這下子,除了早上見她,星期四的活動,現在要加上晚上的「音樂會」,你很難不相信老天爺吧?於是乎被老師認為音樂低能兒的我,每天上學後,除了課業輔導外,額外加強「音樂欣賞」,或許因為如此不倦的「陶養」,上高中後才被選為合唱團。其實我見不到她的正面,只是遠遠的依在欄杆處看著遠方要掉落的夕陽或天空,聆聽琴聲,許多打住或重來,並不會讓我感到不舒服,說實在的當然我是全聽不懂,只是這世界真的很奇妙,我當時確實這麼想著。至於未來就是未來,沒什麼好揣測的。

這學期認識了新同學,坐在我後面貴逢仔住我家不遠,我們在同一個車站等車,沒幾個星期,我們已經混的很熟,幾乎無話不講,像哥兒們般,和他的事,以後再談。貴逢仔在一次不預期下透露「你有沒聽過秀這個女生?」「有啊!她很有名,而且是我社團的組員」我總是想要炫一下。「太好了,我想寫信給她,你幫我傳?」我愣一下,拍胸脯說「沒問題,我是組長」「你煞到她是不是?」貴逢仔還蠻大方說是。一方好友,一方是她,唉阿!怎麼有點像瓊瑤的無聊劇情呢?可是男子漢大丈夫,說了要算話。那年代,「寫情書」是算重罪,會受到異樣的眼光和無情的責備,算我同學有膽識,我作朋友的是赴湯蹈火也要替他辦到,只是有點心酸,「怎會這樣呢?」我不免在心裡嘀咕。

傳了信後沒多久,一個下午貴逢仔被約出去了,真的讓我相當意外。貴逢的文筆一向非常好,還是他比較有辦法,我想。雖然有些同學也要我幫他們寫「信」,但貴逢更受歡迎。他們約在圖書館二樓前,那個位置是教務處,訓導處或教師室無法直接看到的地方,因為有棵大榕樹擋著。天氣不太好,當然包括我的心情,老天爺一定知道,我打賭。貴逢回來後,喪氣跟我提,他說要和她跟「作朋友」,結果她回他等進入大學後吧,「天啊!大學那是什麼東東,連影子都沒見過。」我當然要表示站在老友這一頭,抱怨她幾句,心裡卻舒坦許多。於是乎我們用鬱金香花名叫她,免得講那個「她」、這個「她」蠻混淆。總之事情就這樣又回到我的「規律的生活」,唯一頭痛是一抬頭就見到聯考倒數的日子數字大辣辣的擺在黑板的左上方。

之後我們經常有機會講話,她的笑容已經很熟悉了,升上了三年級,二年級的她被升為組長,我呢?研習社的活動也少去了,功課的壓力比人強,她彈琴也變的斷斷續續,那樣的長達一年多的作息表,也慢慢變了,老師要我們星期天也到學校唸書,真是名副其實的「地獄」。

一天下午,正夕陽西下,我踱出校門沒多久,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秀帶著無法再燦爛的微笑,瞪大雙眼看著我,她全身攬著金黃的陽光,將她的輪廓對比得更柔美,她停駐在那個亮亮的陽光處,我卻杵在斜屋的陰影裡,像是演舞台劇一般,往後二十幾年了,那一刻時常在我夢中出現,時間真的會不動,你信了嗎?

等等,事情當然仍未結束,後來我終於在聯考完,寫了封信給她,她回了,說信封的住址和名字是她父親寫的,內容不能透露,總之我們可以作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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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ngs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